第2章

作者:橘片爽 发布时间:2025-06-20 15:15:08 字数:8187
  ​​“小姐!谢临舟…谢公子找到了!就在城西破庙里!”​​

  我心脏猛地一颤,“备马车!立刻去城西!”连萧烬那档子烂账都抛到脑后。

  破庙残破的帷帐被夜风掀起,月光像柄银刀,生生剜出谢临舟惨白的脸。

  他慌忙将染血的手背到身后,踉跄后退时撞得供桌“哐当”作响:“昭昭?你、你怎么会找到这里……”

  我一把扣住他冰凉的手腕,指甲深深陷进他皮肉里:“我翻遍了全城找你,你倒会挑地方?”

  谢临舟无比愧疚的看着我:“昭昭,我不是故意离开你的……”

  我喉头突然发紧,埋怨中带着一丝委屈:“不是故意?那你在这等死?”

  他嘴角扯出个苦笑,“我命根子都没了……”后半句细如蚊吟,“还有什么资格竞选你的夫婿?”

  “更何况,你最讨厌我,那我更应该走了越远越好!”​​

  ​​“你放屁!谁说的?”我霸道的拽动他衣襟,半截染血绷带赫然入目。

  腾龙纹样在月光下泛着暗红,龙睛处得金线还在微微反光。

  “我是要跟……”

  忽然,他剧烈咳嗽起来,指缝渗出血丝。

  5

  “小姐快走!”小翠的尖叫刺破夜色,“外面来人了!”

  谢临舟突然将我狠狠推开,手掌中赫然躺着一枚精心雕刻的玉簪。

  上面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。

  “昭昭,你成亲那日我爬也要爬回来!”

  话落,人已踉跄着撞进月色里。

  我心口蓦地一疼。

  前世那些师兄弟捧着沈寒依时,送的哪样不是从我库房强取的珍宝?

  唯独谢临舟……是唯一一个每次都亲力亲为送我礼物的人。

  忽然,雪白的信鸽落在脚边。

  小翠抖着手拆开竹筒:“昭昭,师傅被你气到吐血昏迷!您必须立刻去跪沈家祠堂!替她抱恙的身体祈福!”

  小翠突然噤若寒蝉,“否则三日后……我就与她人完婚!”

  我捏着信笺低笑,“与她人完婚?你直说是你师傅不就得了!”

  “他萧烬是绑架了月老,还是篡改了姻缘簿?轮得到他来施舍我婚约!”

  信笺在掌心揉作一团,我反手抽出小翠发间的银簪。

  “唰!唰!”

  寒芒掠过,那群咕咕讨食的肥鸽瞬间僵直。

  “拿去炖汤。”我把簪子插回小翠发间,​“记得多放当归。”

  ​“给咱们萧公子补补他漏风的猪脑子。”

  小翠噗嗤一下笑出声。

  能找到谢临舟,重生以来梗在喉头的刺终于松动了三分。

  我看着铜镜后那方红绸喜字映着烛火,竟也没昨日那般刺目。​​

  我心血来潮,让小翠打开我的库房。

  我摘下金镶玉的护甲,原本打算把父亲给我备的嫁妆单子都理出来。​

  但是当我仔细翻阅各处账本时,却发现其中一间专供贵族采买的茶庄,账本上却月月亏损。

  连忙让小翠给我带路,准备查明原因。

  当我盯着“锦茗轩”那块超大鎏金招牌时,我手下的掌柜竟将我拦在大堂外,“小姐,沈尊师正在里头试新开汤……”

  “放肆!”​小翠一把推开掌柜,力道大得让他踉跄着撞上博古架。

  旋即一脚踩住掌柜袍角,劈手夺过他怀里的账册。

  “瞎了你的狗眼!这锦茗轩地契上写的可是我们小姐的闺名!沈寒依算什么东西,也配用我家小姐的茶具开汤试新?”

  掌柜连连赔笑,额头冷汗直冒。

  小翠一马当先替我掀开门帘,刹那间,苦丁茶的涩味混着女子娇笑刺入鼻腔。

  沈寒依正踮脚去够博古架顶层的紫砂壶,身上杏红襦裙分明是去年我存在柜中的样衣。

  萧烬从身后托住她的腰,掌心紧贴的位置,恰是苏绣娘用金线勾的并蒂莲纹样。

  ​“烬儿~这山水绿配我新染的蔻丹可好看?”​

  萧烬趴在她耳畔,温热吐息:“师傅带什么都好看!”

  忽而,沈寒依的指尖又戳上茶饼上封印的火漆。

  那是下月要送进东宫的进贡之物。

  萧烬余光瞥向我披风一角,手一抖,茶匙“当啷”一声砸进汝窑盏里。

  他手指僵在半空,喉结可疑地滑动:“昭昭...你不是该在祠堂为师傅祈福?”

  我径直掠过他惊吓的身躯,直接坐上主位。

  我反讽他:“最该跪祠堂的……不是口口声声最心疼师傅的萧大孝子吗?”

  他猛地攥紧茶砖,陈年普洱的碎末簌簌落下:“男儿膝下有黄金……”

  “哦?”我突然倾身,他条件反射后仰时撞翻了茶船,“你师傅的命……还比不过你裤裆里那二两金?”

  沈寒依的绣鞋悄悄往后缩了半寸。

  “啪!”

  我踹翻的茶罐在她脚边炸开,飞溅的瓷片恰巧划破她精心养护的裙面。

  “一个昨日吐血昏迷的人,这么快就能好了?还有心情来我茶庄偷喝贡茶?”

  纸页翻飞间,朱红官印赫然显现,“这墨家聘礼单上的每片茶叶子,可都是上了封册的进贡之物!”

  我突然揪住他前襟,“你说,偷盗皇家之物,够不够送你进刑部大牢走一遭!”

  6

  萧烬听到这话,身形猛然僵住,仿佛被点了穴。

  “昭昭,你误会了。”​

  萧烬下意识挡在沈寒衣面前,嗓音放软。

  “师傅身子不好……御医说,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,所以我才求神医,想了这个土办法。"”​

  冰凉的指尖搭上我腕间,那枚我亲手绣的平安结还缠在他袖口。

  “再说,不过是尝口贡茶……”他手指顺着我掌纹下滑,作势要十指相扣,“你向来都是允的啊,不是吗?”

  “啪!”我拍掉他的手,力道大得发髻珠钗都在晃。

  萧烬掌心骤然落空,悬在半空的手指微微痉挛。

  “从前是我蠢。”我盯着他袖口沾着的胭脂痕,“竟真信了你们师徒情深这套鬼话!”

  他瞳孔剧烈收缩,踉跄后退时撞翻了青玉香炉。

  那双总是含情的凤眼里,此刻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慌乱与痛楚。

  “小姐开恩啊!”掌柜的哀嚎突然插入。

  这老匹夫扑跪时带倒了博古架,正巧撞上小翠张开的胳膊。

  “哐当铛!”

  沈寒依连人带轮椅仰翻,额头磕上门槛,血瞬间涌出。

  鲜血顺着她雪白的面颊蜿蜒而下,在青砖地上积成暗红的洼。

  她睫毛悬挂泪珠,“昭昭小姐,是我僭越了……你别跟烬儿计较……”​

  萧景脸色双目赤红,脖颈青筋暴起:“昭昭,我都如此低声下气了,你是非要逼死师傅才甘心吗!”

  “她凝血之症受不得伤,你明明知道!”他吼得连窗棂都在震颤。

  我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:“那又怎样?关我屁事?”

  我将瓷盏往案几重重一磕,“来人!送客!”

  眼力劲十足的掌柜,立马将他们轰了出去。

  整整半月,再没见那对烦人的师徒在眼前乱晃悠。

  连库房里那饼百年老普洱,泡开后都格外回甘。

  “小姐!”小翠半夜悄咪咪走进来。

  她凑到我耳边:“萧公子前脚刚出门寻药,后脚就有三个甲鱼贩子摸进了那老白莲的厢房!”

  小翠兴奋得嗓音劈叉,手指还比划着搂抱的动作。

  “听说那沈贱人迷瞪间……搂着人家脖子直喊萧郎呢!”

  她突然捏着嗓子学舌,“烬儿,我好嫉妒你是昭昭的未婚夫婿啊!”

  我唰地合上暖炉:“谁说我要嫁萧烬了?”

  小翠手一抖,点烛的手差点烧着帷帐:“那......”

  “告诉喜婆……”我弹卸下耳环,“新郎一直都是谢临舟!”

  小翠跺着脚拍手:“就该是他!萧烬整日跟他师傅黏黏糊糊,恶心的很!”

  我不禁挑眉,连我的丫鬟都看得如此透彻,我上一世怎么就被他那副温柔假象蒙了心?

  “情爱二字,果然害人不浅。”我轻叹一声,吹熄了烛火。

  夜半三更,一缕甜腻猝然钻入鼻腔。

  还未来得及睁眼,四肢已如浸水的棉絮般瘫软。

  朦胧中,粗砺的麻袋猛地罩下,勒得我喉头一紧。

  “放......”挣扎间,一缕雪松混着崖柏的冷香刺入鼻尖。

  是萧烬惯用的熏香!

  前世记忆如毒蛇般缠上心头:被推入蛇窟前,也是这样麻袋蒙头、捆作一团,生生被塞进乱葬岗的薄棺里。

  逼仄的黑暗压得我肋骨生疼,远处饿狼嚎叫混着棺材钉入木的闷响。

  最刺耳的,是那人贴着棺盖落下的冷笑:

  “这是你自找的!谁让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!”冰凉的刀刃划破手腕,“能熬到天亮就放你!”

  鲜血滴答声里,我落下了一种见不得人的病。

  非得触碰萧烬的手才能止住浑身战栗。

  这秘密,像根毒刺般扎在喉头,吐不出也咽不下。

  7

  次日,爹爹发现我彻夜未归,派人来接我。

  马车颠簸间,忽闻马蹄声逼近。

  萧烬那匹乌云踏雪的嘶鸣声,我闭着眼都能认出来。

  “烬儿,我会骑马……”沈寒依的嗓音宛如蜜糖一般甜腻,“你带我同去,马儿跑不快,会耽误昭昭小姐的伤……”

  “师傅!”萧烬斩钉截铁打断,“我绝不会再留您独处!”

  我齿间溢出一声冷笑。

  十年同门情谊,爹爹提携之恩,竟养出这么条反噬主子的毒蛇!

  我盯着腕间翻卷的皮肉,鲜血早已浸透帕子。

  顺着裙褶滚落鞋尖,浸染在谢临舟送的步摇珠上。

  “砰!”

  父亲踹门而入时,我染血的指尖正勾着半截断发。

  铜镜里映出自己猩红的眼,活像索命的艳鬼。

  “昭儿,是谁伤你至此!”爹爹的暴喝震得梁上灰簌簌下落。

  “亦或是你近日结仇了何人?告诉为父,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!”

  “爹爹……”我忽然歪头苦笑,伤口随着动作崩裂。

  “是萧烬。”鲜血顺着指尖滴在妆奁上,“为了他那瘸腿师傅,用淬毒的匕首,挑断了我的手筋。”

  父亲腰间宝剑“铮”地出鞘三寸,“这个白眼狼,看我不砍了他双手双脚!”

  “爹爹且慢。”我咬唇扯住父亲袖角,伤口牵动时眼底泛起泪光。

  “先让女儿风风光光嫁给谢临舟……”指尖在染血的帕子上收紧,“再让他们跪着后悔今日得罪我!”

  爹爹的叹息落在发顶,带着十年如一日的纵容。

  伤口结痂那日,院外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。

  谢临舟肩头还沾着未化的雪,怀里却紧紧裹着件火红的狐裘。

  “山里猎的。”他抖开大氅时,九条狐尾在阳光下泛着流霞般的光泽。

  “我见你雪天总咳……”话音突然哽住,像是懊恼自己说破了我的弱处。

  我鼻尖突然发酸,前世怎就没发现,这个总沉默跟在我身后的少年,连狐裘内衬都细心地用了软丝沙?

  小翠端着位菜走进来,瞧见谢临舟的瞬间猛地捂住嘴。

  她眼睛瞪得溜圆,福礼时簪花都在颤:“姑爷可算赶回来了!小姐这几日连雪梨羹都不肯碰……”

  她突然缩脖子吐舌,“非说等您回来才肯喝一口呢!”

  谢临周瞳孔微震,手中的茶盏"咔"地一声磕在案几上,“你……唤我姑爷?”

  我唇角上扬,对他露出笑意。

  谢临舟欣喜若狂的接过雪梨羹,轻声细语哄我喝下。

  小翠忽然贴耳轻语,​“奴婢听说萧烬那厮,这几日故意闭门不出,就憋着坏等您去求他成亲呢!”​

  我捏着绣绷的手一紧,金线"啪"地绷断。

  ​​“呵……”我抬眸看向窗外那株被风雨打折的海棠,“他的如意算盘,怕是要砸在自己脚面上了!”

  8

  晚上,两个洒扫丫鬟,从我门口经过。

  “萧公子可真疼他师傅!”夜风捎来她们的窃笑,“听说今儿个嘴对嘴喂药呢,非要盯着咽干净才走!”

  我指尖一顿,金剪子"咔"地绞断烛芯。

  前世这出“孝徒侍疾”的戏码,如今想来倒比勾栏里的荤段子还可笑。

  “关窗。”小翠刚合上菱花槅扇,前院忽然飘来一缕笛音。

  这笛音似是心有灵犀般,安慰了我浮躁的心,让我很快便入了梦。

  翌日喜堂上,满座宾客的窃笑比鞭炮还刺耳。

  “大婚日穿素衣?”

  “发冠都不束,这是吊唁还是成亲?”

  我隔着喜帕金流苏,瞥见院外角落里的萧烬。

  那白衣散发的模样,活像给自己哭丧的鳏夫。

  我指尖轻抚过袖中谢临舟送的玉簪,我一点也不着急。

  突然!府门爆裂声震得喜烛乱颤。

  谢临舟策马踏碎朱漆门槛,玄色婚服上的五爪金龙腾空欲起。

  他俯身捞我上马的瞬间,十里红妆正浩浩荡荡涌入院墙。

  ​​“我谢家娶妻,定不让新娘子受半分委屈!”​

  满堂哗然。

  一位盐商突然踉跄后退,指着谢临舟的指尖直颤:“他、他怎会与北渊皇帝一模一样?”

  喉结滚动着后半句,活像被掐住脖子的鹌鹑。

  “胡扯!”紫袍宾客的嗤笑刺破交头接耳声,“谢家痨病养子也配与战神相提并论?”

  茶盏往案几重重一磕,“那位可是马踏六国!战无不胜!”

  “放肆!”侍卫刀鞘"铮"地抵上他咽喉,“陛下为墨姑娘隐姓埋名,尔等也配妄议?”

  喜堂瞬间静得能听见合卺酒滴落的声音。

  萧烬脸色骤变,忽地冷笑:“墨昭昭,就算他是皇帝又怎样。”

  “不过是一个早被人断了命根子的废物!”

  “就算你做了皇后,也不会有子嗣的!”

  我反手掷出合卺杯,玉杯擦着他耳畔砸在喜柱旁,酒液泼了他一身。

  我眯眼轻笑,“再胡言乱语欺负我的人,下一次,砸过来的可就不是杯子这么简单了!”

  萧烬踉跄后退,从没想过我居然会对他如此狠厉。

  “没有子嗣更好!这样就能多享受一番两人世界了!”我悄悄勾动谢临舟的掌心,故意挠他痒痒。

  这样逗弄他,也不恼我,甚是无趣。

  “哎哟喂!”

  角落突然爆出哀嚎。

  侍卫拎鸡崽似的揪出个白胡子老头,那雪白长须还缠在雕花柱上打转。

  “轻点儿!老朽这把骨头……”白无咎揉着胳膊哀嚎。

  满堂哗然如沸水炸锅。

  “这是天下第一神医!”

  “能起死回生的活神仙!”

  茶盏接二连三摔碎在地,有个紫袍官员竟当场跪了下来。

  白无咎突然整衣肃容:“不敢当不敢当!”

  枯瘦手指往谢临舟腕间一搭,“陛下龙精虎猛……身体绝无抱恙!”

  他突然冲我挤眼,“三年抱俩都是慢的!”

  9

  话落,谢临舟的吻及时烙在我唇角,却让我耳尖烧得比喜烛还烫。

  他唇间雪松香混着合卺酒气,熏得人头晕目眩。

  萧烬眼底血丝暴起,拳头捏得"咔咔"响。

  “昭昭小姐……”沈寒依突然跌进人群,素白衣裙沾着泥渍。

  “那夜我被……的事……”她哽咽着拽住我喜服下摆,“是你故意传出去的对不对?”

  轮椅"吱呀"压过红毯,她残缺的双腿随着抽泣轻颤。

  “我都把烬儿让给你了……”泪珠砸在青砖上,“你还要我怎样?你非要逼我悬梁自尽才甘心吗?”

  围观贵妇的团扇掩住惊呼:“这残疾姑娘本就可怜,居然还遭这种罪……真是造孽哟……”

  我红唇刚启,谢临舟的玄色广袖已横挡在前:“既然沈姑娘看重名节。”

  他剑穗突然扫过她泪痕交错的脸,“为何偏选今日,在我夫人喜宴上哭诉失贞?”

  满座哗然。

  沈寒依指甲"刺啦"刮过轮椅扶手:“我...我只是...”

  “只是算计着……”我摘下金步摇轻晃,“让满京城都记住……你沈寒依,才是萧烬心尖上那块烂肉!””

  此话一出,满堂宾客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向沈寒依。

  紫衣夫人团扇掩唇,“墨家今日的排场,少说也摆了三百桌呢!故意传沈姑娘失贞是她墨家独女所为,这对你沈寒依有什么好处?”

  “方才还意正言辞说把自家徒儿让给他……差着辈的人,居然搞师徒苟合那一套,真是不害臊!”

  蓝袍官员捋须冷笑,茶盏往案几重重一磕,“这会儿又编排起墨家千金的不是了?”

  我见沈寒依被宾客们怼到脸色煞白,连那胭脂都盖不住她面容的惨淡,心里比自己放烟花还开心。

  “我师傅是受害人!”萧烬突然暴起,“她只是...因为我不在,一时胡言乱语罢了!”

  沈寒依适时垂泪,泪珠子"啪嗒"砸在素白裙面上。

  可给萧烬心疼坏了。

  她将人带离时,指尖都在发颤。

  待他哄得那人入睡,我与谢临舟的洞房红烛早已燃尽。

  忽听得"砰"的一声巨响,门板被拍得簌簌落灰。

  “昭昭!”萧烬嗓音嘶哑得不成调,“你当真...当真不要我了?”他发冠歪斜地杵在廊下,活像只被雨淋透的丧家犬。

  我甩手便是一记耳光。

  "啪"的脆响惊飞檐上宿鸟,他左脸迅速浮起指痕。

  院外突然传来整齐的铁靴声,爹爹带着典狱司众人瞬间将萧烬团团围住。

  他甩出的卷宗"哗啦"展开,剑尖直指萧烬咽喉,“萧烬,可算等到你了?”

  “你个白眼狼!不仅绑架我女儿、还偷偷摸摸挑断她手筋...你这畜牲早知道我就应该在乱葬岗捡你回来就摔死的!!!”

  “现在收回你在山庄里所有的权利,即刻打入大牢!”

  “你是怎么欺负我女儿的,就应该还回来!”

  萧烬踉跄着扑到案前,神情无比慌张。

  “庄主明鉴!这定是有人构陷!都是误会啊!”

  他指尖刚碰到爹爹衣摆,“误会?这五十万两不是你花的?”

  一堆赊票如雪片般飞散开来。

  萧烬面色瞬间惨白如纸。

  他不敢相信,自己既然欠账了这么多!心情宛如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!

  “你三次次私盗贡茶!我念在你与昭昭相处十年的情分……睁一只眼,闭一只眼。”

  “可想到你居然变本加厉,竟为个妖女伤我女儿!你真是该死!”

  萧烬见事情已经无法挽回,像舔狗一样膝行至我石榴裙边,一个劲的认错。

  “昭昭你最心软……你帮我替庄主求求情,我知道错了!不要赶我走啊!”

  见我无动于衷,他又故意拉掉肩头的领口,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腹肌。

  如此大胆露骨的行为,让给我甚是不齿。

  懊悔以前居然会为了这么个东西丧命,真是不值得!

  谢临舟的剑穗扫过他喉结,“就这点本钱?也配来脏我夫人的眼?”

  10

  “咔嚓!”骨裂声在耳边回荡,萧烬惨叫的哀嚎像钝刀刮着我耳膜生疼。

  我转身没入夜色,索性全丢给谢临舟处置。

  天光未亮,小翠的惊呼声传来,她急得直跺脚:“小姐!那白眼狼...拖着断腿竟翻出了地牢!”

  我闭眼在脑海中铺开他可能去的地方,忽然指尖一顿:“备马!”

  萧烬的披风掠过晨雾时,枯枝被他一瘸一拐的脚步踩的格外刺耳。

  谢临舟领着我慢悠悠跟在身后。

  “昨夜有人送信……一江洋大盗挟持了沈寒依,想换人,就得拿出百万赎金。”

  他拇指摩挲着我脉搏,“否则就撕票,这事情来的如此凑巧。”

  我眯眼看向那佝偻的身躯,“所以你将计就计,设计了这次越狱?”

  他低笑震得胸腔发麻:“娘子聪慧,一猜就准!”

  忽然,崖顶上,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出现。

  蒙面人扯下面罩,阴鸷目光扫过山下:“你不是说萧烬最听你话?都五个时辰了,人呢?”

  沈寒依绣鞋狠狠碾碎脚边野菊:“那个舔狗昨晚被北渊皇帝关进了大牢……”

  她突然揪断腰间流苏,“现在还没来,八成已经被喂了狗!”

  “那真是可惜了……”男子把玩着染毒的匕首,“早知道上次该让他多榨些墨昭昭的嫁妆。”

  “急什么?”沈寒依突然娇笑出声,染着丹蔻的指甲划过对方喉结,“不过是损失了一个听话的舔狗罢了。”

  “我还有墨家那剩余的七十九个呢!”

  想到这里,沈寒依突然沉了脸:“不过,这次失算了!要是早知谢临舟是伪装的北渊皇帝,当初直接攻略他多好!何必在萧烬那废物身上浪费时间。”

  “现在也不迟啊!”男子突然拽过她手腕,“只要这次多买些死老鼠……将南方的瘟疫扩散出去。”

  “那些大夏人再死掉一些,这样我们邪教就能很快统一天下了,哈哈!”

  天色渐暗,两人见萧烬超过了约定时间还没有来,便当他已断了气,竟急不可耐地宽衣解带起来。

  “小骚货...可憋死我了……”蒙面人粗糙的手指划过沈寒依的脖颈,“上次与你亲热被人撞破,多亏我机灵。”

  他得意地低笑,“让手下散布谣言,说是墨昭昭派人诬陷你。”

  沈寒依媚眼如丝:“爷真厉害~”

  她喘息间,原本残疾的双腿竟猛地站了起来!

  藏在暗处的萧烬瞳孔骤缩。

  他再也按捺不住,怒吼着冲出去挥拳相向。

  可那蒙面人虽震惊但身手无比矫健,三两下就将他制服。

  “没想到是你在偷听!居然被你发现了,那留着你也没有什么用了!”

  把人狞笑着将他推落山崖:“滚下去吧!”

  "砰!"

  他后脑撞上岩石的刹那,前世记忆如淬毒的箭矢穿透天灵盖。

  他全都想起来了!

  上一世,昭昭死后不久,他茶不思饭不想,没过半年就抑郁而终。

  本以为重活一世能阻止自己的错误,可重来一次,他还是犯了同样的错!

  这世还是做了沈寒依手中最锋利的刀!

  11

  他十指抠进岩缝嘶吼,血泪混着沙砾滚落,“昭昭,对不起,我这世竟又帮着那毒妇...欺辱了你如此久!我真该死啊!”

  我玄色裙角扫过他染血的眼睫,“现在知道哭了?当年我被推入蛇窟时你可不是这样说的!”

  “那些畜生钻透我脏腑的滋味……你可想过有多疼?”

  萧烬悔到浑身痉挛,记忆里我蜷缩在蛇窟的模样与眼前重叠。

  他抖着手想碰我裙摆:“昭昭,对不起,我错了!怪我鬼迷心窍。”

  “本就怪你!怪你每次查都不查,一心认为是我欺负她!”

  “任我怎么解释你都不听,如果不是谢临舟拖着病秧子的身体来救我,给我吃下半粒还阳丸,如今,我恐怕早就消失在人世间!”

  萧烬跪在我面前嚎哭忏悔,可我无动于衷。

  忽而,爹爹带来了典狱司,将蒙面人和沈寒依团团围住。

  蒙面人瞬间反应过来,自己被钓鱼执法了,立马想要逃跑。

  但是现场如此多的高手,他怎么也逃不出去,完全是在白费功夫。

  他忽然狂笑:“就算捉了他,南方的老百姓也会死!他们邪教照样能问鼎天下!”

  我截断话头,指尖弹出密信:“你埋在杏花村的十余处瘟种……昨夜就被挖出来喂了野狗!”

  “还有,我已经提前告知了哪里的老百姓,让他们提前转移。”

  “真是可惜……你的计划落空了!”

  没什么比听到这个消息还让人错愕。

  蒙面人见事情败落,逃也逃不过,便心如死灰,准备咬舌自尽。

  但是立马被眼疾手快的侍卫卸掉了下巴,并连同沈寒依一起打入了天牢。

  那男子被发配去挖矿服刑,终生不得自由。

  而沈寒依则是被送入军营充当慰藉。

  接下来就是处理萧烬的事,他那日彻底看清沈寒依的真面目后,整个人如坠入深渊,终日浑浑噩噩。

  更因双腿被打断未得到及时治疗,已经彻底残废,只能拖着残躯苟活。

  如今他每日唯一所求,便是拖着那副破败身子在皇宫外徘徊乞讨,痴痴盼着我能回头瞧他一眼。

  可惜这痴念终究落空,那些急于讨好我的师兄弟们,次次都将他打得狼狈逃窜。

  后来,岁月如梭,曾传闻不能人道的谢临舟,竟让我一胎诞下三位皇子。

  我的荣宠愈盛,人生圆满得如同话本子里写的传奇。
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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