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作者:良歌
发布时间:2025-04-27 17:18:34
字数:6995
侯府被抄那日,我正将这些年攒的赏赐搬进自己买的宅院。
小小姐和小公子缠着要跟我出门,阴差阳错逃过一劫。回府时,朱门已贴了封条,只剩一个老仆颤巍巍递来老太君的嘱托——
“带孩子们去渝州,从此……他们只是你的弟妹。”
我攥紧银票,看着两个懵懂的孩子,轻声道:“叫姐姐,别回头。”
后来才知,那日侯爷被押入天牢前,曾对心腹苦笑:“若当初不顾门第娶了她……今日至少有人护着孩子们。”
而与我朝夕相处的小公子,在渝州的雨夜攥紧我的衣袖,声音发颤:“阿姐……我喜欢你”
我抚过他肖似侯爷的眉眼,轻笑摇头——
“可我要的,从来不是谁的垂怜。”
后来我请旨出府,策马踏歌时,曾经的侯爷俯首行礼,却不敢再抬眼。
原来高攀不起的……从来是他。
1
我叫陈招娣。
在我八岁的时候,爹爹要给弟弟治病,家中几亩薄田还不够家里几张嘴,无奈之下,爹爹把我卖进了窑子。
爹爹说:“招娣啊,你别怨我们,实在你弟弟性命垂危,我们也是无奈啊。”
我能说什么呢,我又什么都不懂。
所以我给他磕了一个头,就此,断了这场父女情分。
这一幕恰巧被当时出来游玩的侯府大小姐和大公子瞧在了眼里,大小姐闹着要买下我,回去当个婢女。
大公子拗不过她,便付了银两,将我领回了家。
大小姐问我叫什么名字。
我怯生生的说:“陈招娣。”
大小姐认真的摇摇头:“不好。”
她那时不过十岁,拉着我到书案旁,用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了两个娟秀的小字。
“玉禾,白玉无瑕,春禾生长,以后,你就叫玉禾吧。”
自那以后,我便成了大小姐身边的小丫鬟,整日陪着小姐读书识字。
侯府一家子都是极有学识的,几个公子小姐的名字都十分好听。
大公子叫赵怀策,生的英武不凡,自幼便身手了得,不过十二岁时就跟着侯爷在军营里练兵。
大小姐叫赵怀柔,柔美温和,端庄得体,诗词歌赋样样精通。
二公子叫赵怀瑜,人如其名,便像那话本子里的周公瑾一般,温文尔雅,又胸有谋略。
小公子叫赵怀安,大家都希望这个小娃娃平平安安。
小小姐叫赵公鸡。
这个名字......额......是小公子起的,因为她特别爱哭,经常发出尖锐的声音。
其实本名不叫这个,但大家都叫她赵公鸡,时间久了,本名叫什么我却不记得了。
我记得小小姐出生那年,大小姐刚被选秀入宫不久。
她临走前看着侯夫人微微隆起的小腹,十分不舍的依偎进母亲的怀里。
“母亲,女儿不能尽孝了,您要平平安安的生下这个孩子,弟弟妹妹都好,只要是母亲的孩子,都是好的。”
末了,她将自己首饰一股脑的都给了我。
她说:“玉禾,你便是我的亲妹妹,我希望待母亲生下这个孩子,你也能够将他们当成自己的弟弟妹妹,我已拜托祖母,待你日后想要离府,会给你置办好房产铺子,你要嫁人也好,要去闯出自己一番天地也好,都依你。”
我不舍,拉着大小姐的手迟迟不肯松开。
我知道,大小姐入了深宫,从此之后,便再难相见了。
小姐待我好,她总说我对她有恩。
那年她随兄长出去围猎的时候,遇上了贼人,那贼人将我认成了大小姐。
我和二公子被绑走,险些丧生在那贼人的刀下。
幸而二公子聪明,带着我从贼人刀下逃了出来。
回府后,大小姐见我身上的伤口,吓得哭了好一场。
不过这么想来,其实侯府对我是有大恩的,若不是小姐,我早就被卖进窑子了。
若不是二公子,我也死在那贼人的刀下了。
原本我是可以作为陪嫁丫鬟随大小姐入宫的,但她不愿意。
她说那是虎狼窝,若不是为了保全家族,让皇帝消了猜忌,她是万万不想入宫的。
她没得选,而我不同,她已替我铺好了路。
前路千万条,任我选择。
2
我知道大小姐不愿我进宫还有一个原因。
她以为,二公子也许是心悦我,而我好像也有意于他。
她曾对我说:“你莫怕什么身份尊贵,二哥是不必袭爵的,他无需一个尊贵的妻子来稳固自己的身份。”
是这样吗?
我记得有一年,老太君给了我许多银钱,放我回家探亲。
我想把这些银钱交给母亲,让她日子能够好过一些。
可回到家我却亲眼看到了母亲吊死在了房梁上。
我哭的快要断了气,抱着母亲的尸体不肯撒手。
我爹气的一直骂。
在他的咒骂中我才知道,是爹爹在外头赌输了钱,将母亲卖给了杀猪屠户,母亲不堪受辱,悬梁自尽。
我恨不得杀了他。
可这时我才发现,家中毫无孩童的用物。
“耀祖呢?”
“呸!耀个屁的祖!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,老子给他找了个好人家,享福去了。”
原来当年要把我卖掉给耀祖治病,不过是他的谎言。
在他眼里,妻女能卖,儿子也能卖。
我恨急了眼,抄起菜刀来要砍了他。
可那时我不过十二岁,怎抵得过一个中年男子的力量,不过两下,便被他夺了刀。
他一脚一脚踹在我身上,骂骂咧咧道:“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!回来的正好!你娘死了,老子拿你抵债!”
说着,他扛起我要往外走。
这时,一只脚伸了进来,将他踹翻在地,连同我也滚到了一边。
奄奄一息的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。
“我说大哥,你能不能有个轻重,你没看到玉禾还在他身上?”
是大公子和二公子。
后来我才知道,大小姐得知我回家探亲,又想到当初将我卖掉的爹爹,放心不下,央求两个哥哥来看护一眼。
二公子将我抱起往外走,大公子叫住了他,指了指地上鬼哭狼嚎的男人。
“他怎么办?”
二公子看着他想要说什么,但又心生不忍,低头看了我一眼。
我咬牙切齿的说:“杀了他!”
二公子无奈:“送官。”
后来我大病一场,许多郎中都束手无策,听说老太君连棺材都打好了,就停在老太君的院子里。
4
我不晓得侯爷一家人为何待我如此好,大小姐的情分也早就超越了主仆之情。
后来我才知晓,侯夫人曾失去一个女儿,得了重病,去的时候和我入府一般年龄,巧的是我与那位素未谋面的小姐长得也有几分相似。
那场大病要了我半条命,大小姐不吃不喝的守着我,直到我醒来。
醒来的第一眼,我便看到了二公子。
他说他是来寻怀柔的。
我看了看他手里拎着的药,很识趣的点了点头。
“你爹......已经重判了,你娘也安葬了,你弟弟我也托人寻到了,被卖到了一户酒楼老板那里,你要是想将他寻回,我也可......”
“不必了,谢谢二公子。”
“玉禾,你很好,懂事,勤快,聪明,你会有更好的人生。”
也许从那时起,二公子就已经住进了我的心里。
直到一次大公子和二公子喝酒,我去送醒酒汤的时候,大公子指着我说:“老二,要我说,玉禾嫁你就最好,从小你不就跟我念叨,说玉禾懂你心思,你把她娶了吧。”
二公子醉意朦胧,他将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。
“大哥,你说醉话呢,玉禾她是......她是怀柔的丫鬟。”
说完,他便醉倒了。
说不难过是假的,但又能如何呢。
我不过是个丫鬟,不能因为侯府待我好,我就真把自己当成了尊贵的小姐。
这点,我早就明白的。
秋日的风刺骨,我驾着马车,被风摧刮的眼泪直流。
小公子探出头,帮我擦掉眼泪。
“玉禾姐姐别哭,二哥有本事,会救大家的。”
我笑了笑。
“是啊,二公子是最厉害的人,他一定有办法的。”
只是如今他身陷牢狱,纵使本领通天,又当如何呢。
我心里酸楚,化为一股倔劲儿,驾着马车,快速地向渝州而去。
等到了渝州我打听了一路才知道,侯爷的庶弟得知侯爷全家下狱的消息,怕受连累,早早的就举家搬迁,去了寒州。
寒州在西北,偏远苦寒,即便我折腾的起,两个娃娃恐怕也折腾不起了。
无奈之下,我只好带着两个孩子在渝州安了家。
5
老太君和大小姐平日里给我的赏赐不少,只是良田和铺子在京都,我尚未来得及去,便仓皇而逃了。
首饰都是大小姐给的,我不舍得。
剩下的便是一些金银和衣裳。
我笼络了一下,拿出去当掉,换了银钱,加上在京都兑换的几张银票,除了能够买一处院子外,还能够支个摊做个生意。
我会做各式各样的糕点,老太君最喜欢我做的糕点。
既然老太君金尊玉贵的都爱吃,那想来应该会很好卖。
这样一来有个营生,便不至于让两个孩子饿着。
我喊来两个孩子,郑重其事的对他们说:“以后小公子就叫平安,小小姐就叫如意,我们便以姐弟相称,我会去城东支个摊卖糕点,我们饿不着,不过就是没钱请学究教你们读书识字了,我以前做大小姐陪读的时候识得一些,日后我便来教你们,我们便在此处等消息,好吗?”
小小姐,哦不,如意咧开嘴哭了。
这是这么久以来,如意第一次放声大哭。
“玉禾姐姐,我想爹爹娘亲。”
我心里疼的厉害,把她搂进怀里,轻声安抚:“侯爷吉人自有天相,况且你长姐还是贵妃,会没事的,如意要健健康康的长大,早晚会见到爹爹娘亲的。”
平安一直没有说话,只是紧紧攥着拳头,下巴微微抖动,泪水在眼眶里迟迟没有落下。
我伸手将他揽入怀里,轻轻摸着他的头。
“哭吧,哭吧,哭完了,我们就要好好生活了。”
从那之后,清晨我便去城东卖糕点,傍晚回来,一边和面,用模子做糕点,一边盯着他们读书。
日子不算清贫,自然也比不过从前的锦衣玉食。
在这种日复一日的辛苦中,三年一晃就过去了。
渝州说大不大,但却是商贸往来的重地,来往的人鱼龙混杂,什么也都能打听到一些。
我听一个商贩说,圣上并没有因为侯府的事迁怒于贤贵妃,恩宠更胜从前,只是贤贵妃性子倔,在殿前跪了许久,伤了身子。
而且侯府之事尚未有定论,所以全家在狱中,圣上也没下旨要斩杀。
侯爷为人忠厚,朝中不少门生都在想办法平冤,只是皇后娘娘的母家,丞相那边急着要给侯爷定罪。
而且在边疆打仗的大公子并未受到牵连,战役没有结束,可能尚不知家中情形。
听到这里,我也稍稍松了口气。
6
一日我早起,听到院子里传来异动。
我警惕的开门,透过门缝观察。
只见平安满脸煤灰,蹲在灶台面前生火。
我想到了昨夜我嘟囔了一句,快要入冬了,早起难免困顿。
没想到他竟记在了心里。
我心头一暖,披上衣服走了出去,从他手中拿过烧火棍,一本正经的看着他。
“你这双手是用来写字的,不是用来烧火的。”
平安倔强的盯着我,猛地站了起来,我才惊觉,这小子竟与我一般高了。
想来也是,逃亡的时候他便十岁了,如今三年已过,个头窜的厉害。
他长得像他大哥,性子却有点像大小姐,倔强,但是心底很好。
他说:“我已经长大了,能替阿姐分担一些,你若不让我做,今日我便不念书了。”
我自知拗不过他,便道:“你先别弄了,弄得乱七八糟的我还要收拾,你说你是帮忙还是添堵?”
我说的他有些羞愧,没再急头白脸的与我分辨。
我蹲下身往灶台里添火,平安也弯着腰,一脸讨好的看着我。
“阿姐,我不想读书了,前些时日我看码头有招工的,我想我年纪轻,出去做些活计,你也不必这般辛苦,你看行吗?”
我站直了身子,将手里的烧火棍摔在了地上。
“平安,你不要以为你唤我一声阿姐我就真的是你阿姐,我辛苦些是我愿意的,是因为你的嫡亲阿姐让我照顾好你们的,所以你不必对我有什么愧疚或者感恩,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,你明白吗?”
说完,平安的脸瞬间红了,他固执地眼神死死的盯着一旁迟迟没有烧起的火。
我没再理他,蹲下继续烧火。
“没有什么是应该不应该的!你又不欠我的!”
少年清亮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。
我鼓捣了半天,终于将火烧了起来。
末了,我起身,看都没看他一眼,径直朝房间里走去。
“你说得对,没什么是应该的,明天我收拾东西就跑,不听我的话,看谁管你俩。”
说着,我扯着嗓子朝着屋子喊道:“如意!起床了,我让吴婶给你做的新袄子就在炕上,你记得穿上。”
少年意气,平安虽然懂事,但总归是有些倔的。
从那日后,他再未唤过我一声阿姐,总是陈玉禾陈玉禾的叫我。
有一日我给如意梳着头发,平安一身风雪从外头进来,问我:“陈玉禾,我今日捡了一只狗,通体乌黑,可威风了,我们能留下它吗?”
如意好奇的扭过头问他:“小哥,你为何不叫阿姐了?”
说完,平安一时语塞,红着脸出去了。
我见状不由得笑了,低头对如意说:“别理他,你小哥有病。”
7
关于那只狗,我本来是不愿意养的,但架不住平安如意苦苦哀求,最终还是留下了。
平安给它取名“平威大将军”。
我听到这个名字,两眼一黑,提着扫把追着他打。
“臭小子!你敢拿你大哥的名号给狗取名!”
后来我的糕点生意越来越好,有位卖酒的商人很喜欢吃我做的糕点,所以想要在我这里做个长久的生意。
他自己开了一家酒楼,只要有人去卖酒,就赠送一包糕点。
这样一来,我也不用日日都出去摆摊,而且给的价格也不低。
生意谈成,我拿着富裕的钱,又狠心当掉了大小姐送给我的一对耳环,凑够了几十两银子,索性在酒老板那里入了股。
日子嘛,只要用心经营,还是会越过越好的。
又过了五年,平安长成了俏郎君的模样,如意也出落得亭亭玉立,像极了大小姐。
这五年里,隔壁的吴婶子见我一个人带着弟弟妹妹甚是辛苦,前前后后给我介绍了不少好人家。
但我自己的生意越做越好,手上也越来越宽裕,倒也不急着嫁人。
况且......况且......
可架不住吴婶的热情,总是一直推脱也怕伤了邻里的情分,所以也相看了几个。
有一个秀才人还不错,但人家没有看上我,只觉得我身上一股商贾之气,配不上他书香门第。
我悻悻的点点头,想要给他斟一盏茶,喝完赶紧离开。
谁知这时候平安如意蹿了出来,将我准备好送给秀才的糕点拆开来,碾碎了,洒在了那秀才的头上。
平安义愤填膺的说:“你这酸秀才当真不要脸!我家阿姐连侯府公子都配得上,如何就配不上你了?”
那秀才吃了憋,指着平安支支吾吾的半天,最终骂了一句:“黄口小儿!”
我连连给人赔礼道歉,还扯着平安和如意往我身后退。
可平安不知道中了什么邪,梗着脖子冲着那秀才一直喊。
“我阿姐怎么配不上你了?如何配不上了?”
情急之下,我真的发了火,冲着平安大吼了一声:“住口!”
8
我也不知我为何动怒,这些年,我从未对他们发过一次火。
我总想着,他们是主,我是仆,即便沦落至此,也不可失了分寸。
可今日我却真的吼了平安。
事后,平安牵着平威大将军出门,久久未归。
如意红着眼,问我:“阿姐,你当真很喜欢那秀才吗?那秀才比我二哥还要好吗?”
我背过身去算账,冷冷道:“别胡说,二公子好,可我只是个丫鬟。”
我心中苦涩,眼眶红了又红。
你二哥好,你二哥人在哪儿呢?
我们三个被人欺负的时候他人呢?
寒冬腊月你久病不愈,我背着你夜里去敲门问医的时候,他人呢?
平安闯祸把人打了,人家爹娘上门问责的时候,他人呢?
我心中喋喋不休的腹诽,就好像,这些年受的委屈再也兜不住,一想要股脑的全都倾泻而出。
但这千言万语,却也只敢在心里念叨。
是啊,是委屈,但能怪谁呢?
我怪不得二公子,也怪不得平安如意,我只是有些心烦。
若是他们不提及二公子,我甚至觉得这个秀才也算蛮好的,可当他们提到二哥,那旁的人,便再也入不了我的眼。
即便我清楚地知道,二公子只当我是个丫鬟,这一切高攀的妄想,是我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。
夜深了,平安还没回来。
我让如意歇下,自己提着灯出去寻他。
我们住的地方倒是不算偏远,但是往西两条街都挺萧条的,夜里寒风刺骨,吹得我头有些疼。
我想许是昨日在酒楼那里算账晚了些,回来的时候淋了雨。
昨夜还是平安撑着伞出来接我回家的。
我怎么能吼他呢?
越想越懊恼,头疼的厉害,脚下也软绵绵的。
我找遍了附近的街道也没有看到平安的身影,大雪纷扬而至,我被这满天的雪迷了眼。
我越发焦急,走了快些,一个不留神便滑了一下,重重的跌在了地上。
隐隐约约,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唤玉禾。
模糊间,我看到天地一色之间,有个温润郎君向我走来,一如当年小姐说与我听的周公瑾。
“二公子......”
等我醒来的时候,只有如意在我身边。
我四处打量,焦急的问:“家里有人来了吗?”
如意两眼泛着血丝,像是整夜未眠。
“没有,阿姐,你好些了吗?”
“我怎么了?我是怎么回来的?”
“你染了风寒,昨夜摔了一跤,是小哥背你去寻医的,眼下已经没事了,小哥去熬药了,阿姐,这几日你好好休息吧,酒楼那边有我呢。”
后来我才知道,那夜我错将平安认成了二公子。
大雪之中,他背了我一路。
而我伏在他背上,唤了一路的二公子。
9
立冬的时候,我在家做云吞,酒老板送来两坛好酒,说这些年谢谢我照顾他的生意。
但其实这些年,一直是酒老板在照顾我们,我都清楚。
酒老板说:“咱们就不提这些,都是生意,各取所需,诶对了,玉禾啊,你弟弟也十八了吧?没有合心意的姑娘吗?”
我看着老板,有些尴尬。
我知晓他的意思。
平安经常跟着我去送糕点,一来二去,那酒老板的女儿早就看上了平安。
平安确实到了该婚嫁的年岁了,只是,我并非他的亲姐啊。
若是侯爷和侯夫人在的话,想来应该也不会看上一家酒楼的女儿,我又怎好自专。
“这还要看平安自己的意思,我也不好擅自做主啊。”
老板离开后,平安带着如意刚在河里凿冰抓了两条鱼,炫耀似的在我面前大摇大摆的走过去。
我叫住了他。
平安一副“是啊,你怎么知道我抓了两条大鱼”的神情看着我。
我无奈,说道:“酒楼老板来过了,是来说亲的。”
平安闻言,将两条鱼塞进了如意怀中,抄起一旁的家伙什就气冲冲的往外走。
我一愣,忙喊住他:“你干什么去?”
平安黑着脸,气势汹汹:“老不要脸的!都已经娶妻生子了!他女儿都跟我一般大了!还想娶你!我去打断他的狗腿!”
如意闻言,气的将鱼扔在地上,拿起笤帚来就跟平安往外去。
“回来,人家是给你说亲的!”
平安顿住了脚步,脸颊微微泛红。
他看了看我,又看了看如意,再看了看地上的鱼。
“谁让你扔地上的!”
说完,他捡起两条鱼,飞快的跑进屋里去了。
夜晚,我问平安是否没有看上那酒家的女儿。
平安看着天上的繁星,想了许久。
“也不是,若我是侯府公子,那酒家女定是配不上我的,但我现在什么都不是,就没有配的上配不上这一说。”
他说完,我垂下头。
是啊,若是侯府公子,便是公主也娶得。
“陈玉禾你别乱想,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那酒家的女儿,即便我是寻常人家的孩儿,也要看我心意不是?”
我点了点头,说了句:“那就随缘吧。”
10
年末的时候,平安如意陪着我上街去买年货,我们在官府的布告栏上看到了三幅画像。
是我,还有幼时的平安和如意。
上面写着重金悬赏。
我心下一紧,拉着平安如意快步回了家。
我说:“渝州待不下去了,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。”